废弃工厂内, 高分贝的音响震耳欲聋。
五颜六色的激光灯扫过群魔乱舞的人群。
他们高声起哄，他们敲击钢管, 不知道是谁在现场撒了纸钞。
漫天飞的纸钞像是雪花片似的，落在秦姜白周围。
她像是没看见似的，一脚踩了过去。
她已经从头走到尾，把那伸出的十只手都看了一遍。
没有任何头绪。
有色激光灯干扰了她对肤色的判断，不能触碰导致无法从手感判断, 她到底要怎么办？
四周乱哄哄的声音扰得她心烦意乱，闪烁的强光让她头晕目眩，她感觉自己正在被凌迟，紧张得手心捏出了一层冷汗。
她很绝望, 但不能放弃。
如果连胜落到别的车手那，今晚定是凶多吉少。
她必须选出他, 必须！！！
秦姜白死死捏住拳，指甲几乎要将手心抠下一块肉, 她用身体的疼痛迫使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连胜那么聪明的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一定会给她提示, 她只是还没发现而已。
她要再找找, 找找……
现场的起哄声变成了嘘声。
明明只过了不到一分钟，那些人就已经失去了耐心，开始辱骂她，诅咒她。
突然一个东西从人群中朝她飞来，秦姜白下意识闪躲, 哐当一声，一根一米长的铁棍落在她脚边。
她身后的车手见状，发出刺耳的笑声。
那边主持人的声音也响起了，给她最后十秒决策的时间。
众人开始倒计时，“10！……9！……”
秦姜白的心狂跳，她又一次挨个走过那十只手。
连胜到底会给她什么提示？
手势？
是手势吗？
“8！……7！……”
这十只手都是掌心向上，五指摊开作出邀请的动作。
粗看没有太大区别，细看的话，每个人摊开的幅度，手指弯曲的角度略有不同。
“6！……5！……4！……”
秦姜白的脚步越来越快。
“3！”
她走到了第五个人前。
“2！”
她走到了第七个人前。
猛地一道灵光闪过脑海中。
就在人群爆发出“1！”的同时，她飞快回头，抓住了第三人的手，“i ！”
她用着铿锵有力的声音重复道：“i ！”
在握住那只手的刹那，对方手指弯曲，指尖轻轻挠过她的手心。
一股暖流传遍了秦姜白的四肢百骸，要跳出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了。
这是连胜无声安慰她时常做的动作。
她激动地红了眼。
还好没有选错。
的确是手势。
他的食指与中指做了夹棋的手势。
……
黑匣子的背后打开了门。
戴着面具的连胜走了出来。
他与一个小时前的打扮完全不同，被二次伪装了。
但秦姜白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他的气质，他给她的感觉，都不会错。
对方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左手背后，右手掌心朝上，就像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在向女伴做出无声的邀请。
这也是假面派对里的一种手势。
秦姜白她强装镇定地将把手放在他手心里，与他牵手走进车内。
周围的眼睛太多，他们不敢有太过分的举动，只是握着的手始终没有分开。
谁也不愿意先松手。
明明才分开一个小时，竟让秦姜白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些恶意的嘘声与辱骂声被隔绝在车门外，连胜的声音微哑，“怎么受伤了？”
他触到了她手心黏糊糊的液体，低头一看，是血。
秦姜白：“自己抠的，没事，已经不疼了。”
连胜唇角微微翘起，“是因为怕找不到我吗？”
秦姜白：“嗯。”
连胜换了个手势，用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纤细的手，“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找不到。”
秦姜白牵了下唇，眼看那些车手都已经挑好了领航员，她深吸了几口气，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她调整好情绪，戴上手套，抚上了方向盘。
主持人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在巨大的欢呼浪潮中，一声鸣枪，战车们犹如开闸的猛兽冲出工厂，飞驰在黑色暴风雪中的公路上。
一入雪地，轮胎的差别就体现了出来，跑在前面的全是雪地胎。
后方很快就响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机关枪声。
车身被子弹打得哐哐震响，震得连胜挨着车门的胳膊也跟着颤抖。
他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冷静提醒，“右后方有车靠近。”
对方副驾座的窗直接降下，领航举着枪对着秦姜白的后胎。
噗噗噗——
子弹打在轮胎附近，在雪地里落下一排弹孔。
对方很聪明，知道打轮胎。
因为雪地胎软，容易被打爆。
连胜：“又来一辆。”
话音刚落，就听到机关枪哒哒哒的声音，那还没来得及关窗的领航身中数枪，血溅出车窗。
那两辆车残杀着，最后一辆翻车被撞翻在雪地里，大火拔地而起，在这寒夜里犹如一朵绽放的红莲。
看见了翻车，看见了死人，场上的欢呼声更响亮了。
这现场热闹的气氛，还以为是在庆祝圣诞。
冰冷的寒意顺着连胜的脊柱爬上后颈，他的头皮阵阵发麻。
秦姜白调侃道，“围棋大神心理素质极佳啊，比我当年淡定多了。”
连胜：“……”
他想听的是这个？
不过她的声音安抚了他的惊恐。
许是因为是两人一起面对，他们的内心都变得格外强大。
秦姜白驾驭着这输出大怪兽，在雪里中如履平地。
那些妄想打爆她轮胎的家伙们都被甩远了。
傻了吧！她的轮胎可是特制的！
早在一周前，她就找车队的数据分析工程师预测了这一晚拉孜默工厂附近的积雪厚度。
工程师难以置信地告诉她，超过20厘米。
在一个积雪达到3厘米就能引起全国恐慌的国家，20厘米是什么概念？怕是没人想得到吧？
这些混迹伦敦黑市的车手们，哪里有雪地开车的经验？秦姜白在地下赛车那几年里一场雪也没见到，所以这些人根本想不到会有这么厚的积雪。
就算有那么几位谨慎的考虑到了，也很难买到适合的雪地胎。
普通雪地胎容易被爆胎钉或子弹击穿。
那种防弹又能雪地防滑的轮胎在英国本土很难买到，哪怕是有非法武器流通的黑市也极少有库存。
但是秦姜白有！
之前车队为了准备达喀尔拉力赛的时候，oliver特意从世界顶尖轮胎厂商那定制了一些全地形防弹安全轮胎，内置破胎继续行器，不仅可以在各种环境路面行驶，而且爆胎后仍然可以继续行驶80公里。
所以，今晚参赛的十位车手里，既能提前预判到积雪厚度，又能找到适合的轮胎，还有雪地赛车经验的，只有她，只有她一人！
主持人不可思议地高声叫道：“天啊！不愧是暴风，真如暴风一样，一路遥遥领先！王者归来，所向披靡！”
场上的声音大了，那些押注暴风的观众们兴奋地尖叫。
秦姜白率先冲进了第二赛段。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立体“8”型的环形赛道。
这种赛道最适合厮杀，具有超高的死亡率，然而却是观众最爱看的戏码。
今年的赛道多了个3米高的二层，两车道宽，没有护栏，可想而知等会的战况会有多激烈。
最终有六辆赛车进入环形赛道。
秦姜白大出风头之后，自然成了被集火对象。
她的对面是两辆赛车，对方车顶上的机关枪火光忽明忽暗地跳跃着。
哒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响彻在工厂内。
砰地一声，一颗子弹打在秦姜白正前方，在挡风玻璃上裂开了蛛网状的缝隙。
砰砰砰——
又是几颗子弹埋在了车窗上，裂痕越来越大。
啪的一声，连胜手边的车窗碎了一半！
秦姜白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血，红色的血。
领航员被枪杀的画面再一次涌上脑中。
秦姜白的眼红了。
她猛地一拉手刹，降档减速，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长长的尖锐声。
连胜惊道：“你做什么！”
哒哒哒哒——
两辆车的机关枪声交织着，双方的距离拉近中。
秦姜白大转弯，她不能再让连胜那一侧暴露在对方射击范围内，她甚至不惜用自己这一侧来挡枪。
砰砰——
她的车窗也裂了。
连胜的脸白了，“你……”
秦姜白咬紧牙关，黑眸里闪动着耀眼的光。
坚韧，凶狠，锐利，像豹子一样。
连胜上次见到她这样的眼神是在面对藏狼的时候，仿佛她才是狩猎者。
连胜读懂了她的眼神，配合她：“右后车有锯齿。”
秦姜白：“ok！”
多余的话她没说，心却变得更加坚强。
比起一个人被逼着变强，她更愿意为了守护一人变强。
那辆车见秦姜白减速，就像是只饿狼一样扑来，打算用它的獠牙将她撕碎。
秦姜白全力以赴，飞快计算车距，算准时机将刹车换油门，双臂在方向盘上一个轮转，整个车身360度大回旋，正好避开对方撞来的车头，并撞在对方车门上，将对方撞出赛道！
不愧是输出大怪兽，一个撞击就把人家的钢板卸了一块。
解决掉一个对手，她成功冲上了第二层赛道。
连胜疾声道：“往右！”
秦姜白不带思考地一脚油门下去，撞开右侧的车。
一枚飞弹从她车尾呼啸而过，炸飞了那辆被她撞开的车。
高空落地后的赛车在爆炸后，荡出一圈妖冶的火焰。
靠！
是凝固汽油-弹！
这玩意儿爆炸后火焰四溅，能黏在物体上长时间燃烧，如果落在人体上，那些有害的化学助燃剂会渗入表皮，造成血液中毒，哪怕没被烧死也被毒死，且死状凄惨。
“好……好险啊，还好你看到了。”
“嗯，好险。”
连续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二人心有余悸，待到缓过神来，才发现身后没有枪声了。
眨眼间，六辆赛车只剩下三辆。
秦姜白刚松一口气，蓦地听到弹药爆炸声，她抬头，“糟了，fox！”
她立马调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她找到了fox。
那辆车翻在一层，驾驶室的车窗碎的彻底，而fox瞪着眼，目光涣散，她的太阳穴上中有个血窟窿，暗红的血流了半张脸。
二层的路面有几道制动的痕迹，看来她是被人撞下去的，并被枪杀的。
秦姜白恨恨地捶了下方向盘。
人算不如天算，竟然让fox死了。
连胜：“算了。”
秦姜白：“不行，我要下去看看。”
眼看她就要推门，连胜拉住她胳膊，“你干什么？不怕被人一枪崩了？”
秦姜白：“那人的目标是fox，不是我，不会在这等我的。”
连胜：“那你下去也没意义，难道fox会随身携带证物？就算有，也早被人捡走了吧？”
秦姜白咬了咬下唇，她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她沮丧地坐了回来。
连胜出声，“这是什么？”
秦姜白的口袋里露出一截字条，应该是刚刚拉扯间掉出的，连胜抽了出来。
上面有一串手写的英文地址——
“23 rilly street apartnt no. 7， w1d 5ae”
连胜皱眉：“谁给你的？”
秦姜白纳闷：“没有，我没和任何人说话，也没和谁接触过……等等，是fox！”
她想起选领航的时候，为了不让fox抢先，自己冲到了她前面，那时候她们有过短暂的身体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