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1)

阿绣没出过远门, 对那个香江之畔的城市很是好奇,被霍锦宁说的有些动心, 便大着胆子向学校请了假, 和霍锦宁一同坐上了从上海到香港的邮轮。

在船上,阿绣遇见了久违的楚汉。

“楚汉大哥,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段日子你去了哪里?”

楚汉苦笑了一下,摇头道:“须知硬骨气的书生不好做,我不过写了几篇文章, 揭穿了一些人的嘴脸,戳到了某人的痛处,上海便已容不下我了。这次若不是锦宁相救,安排我和他一同离沪,我恐怕......”

他下意识摸上右手手腕, 心有余悸, 那上面有一条长长的刀疤, 狰狞可怖。

阿绣注意到他拿筷子端杯子都是用的左手,他以往可不是个左撇子。

“你的手......”

“有几个同事的手直接被人砍下来装在盒子里,寄到报社中, 我这已是万幸了。”

阿绣脸色一白,涩然道:“那, 楚汉大哥, 你日后该如何......”

她心中难过,有些问不下去,她知晓他是剑桥大学文学硕士, 精通四国语言,翻译过多本西方著作,出版过好几本诗集。一个文人不能再拿笔,就如同一个士兵无法再拿刀枪上战场,谋杀他的职业生涯,与杀了他有何分别?

可楚汉却淡然一笑,“我如今已经可以试着用左手写字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阿绣,你记住,中国人最不缺的就是硬骨头,只要他们杀不尽硬骨头,就永远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阿绣听后悲愤难平,事后忍不住偷偷问霍锦宁是谁干的。

“青帮,陆爷的人动的手,至于背后的人嘛......”

他冷笑了一下,没有直接点破。

“我记得他上次还找你谈生意。”就是豫园堂会那次,阿绣有些忧心,“会不会有麻烦?”

霍锦宁笑了笑,只道:“没有关系,不必担心。”

他做长江航运,陆嵩桥找上他,想运的是鸦/片。

这人正是靠走私鸦/片起家的,早些年与军阀合作,兴办公司,垄断法租界鸦/片提运,大发不义之财。而今时代变了,他四月份时亲自动手大杀四方,等入向南京交了投名状,如今又是在上海一家独大,无所畏惧。

但霍锦宁也无所畏惧,他客客气气的拒绝了这位陆爷。

一个正经商人,一个清白生意人,在这如狼似虎的世道,只会被人吃得渣也不剩,这也是他当初能说服他父亲同意他和萧瑜婚事的原因。

旁人也许不敢开罪陆爷,也无法拒绝这份暴利诱惑,可他却能堂堂正正的说上一句:

钱权势,他霍锦宁一样不缺。这个钱,他不稀罕挣。

邮轮在海上颠簸数天,才终于靠岸。

楚汉不告而别,并没有向二人辞行,阿绣也明白他的深意,但在心中免不了些许感慨。

即便这些年来她安安稳稳的活在霍锦宁的庇佑之下,时不时还是有现实的零星碎片迎面刮来,如同漏网之鱼,时刻提醒着她,这世道究竟是如何的残忍冷酷。

那是阿绣最后一次见到这个硬骨头的书生,三年以后,她听谢景澜告诉他,楚汉在广州遇害,享年二十九岁。

她还记得初见时他调侃霍二少金屋藏娇,她还留着他送给她赔罪的那套《莎翁全集》。

活着,相遇,在一起,是这世上多么奢侈的事情。

......

霍锦宁的同学汤普森家中在美国经商,而新婚妻子是英吉利驻港高官乔治爵士之女,婚礼隆重而正式,请柬上特别要求了到场所有男士着晨礼服,女士穿戴礼帽长裙。

晨起,霍锦宁来敲门时,女佣告诉他,阿绣还没有穿戴好。

“遇见什么麻烦了?”

卧室的门打开,阿绣缓缓走了出来。

她今日的礼服是一袭粉蓝色束腰长裙,胸前腰间都点缀着繁复的蕾丝和蝴蝶结,头上戴着一,这场婚礼的宾客亲友多是外国人,华人也是以南洋华侨居多,并没有太多人认识霍锦宁。偶尔有人来攀谈搭讪,也不会注意到他身边的女伴究竟是谁。

中西婚礼差距太大,满眼的洁白让阿绣有些不习惯,可喜悦与真情都是共通,祝福和欢欣没有国界。

仪式正式开始后,新娘与新郎在亲友面前,在神父的主持下宣誓,因为誓词采用了古英文,个别词语阿绣听不懂,霍锦宁就轻声的,一句一句翻译给她听:

“有生之年,我会爱你、安慰你、保护你、尊重你,无论健康还是疾苦,我都愿意舍弃一切,对你忠诚,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他低沉的嗓音响在她的耳边,与台上的声音重重相应,却是比那对新人还要真诚坦然。

阿绣心中一颤,抬头望去,便在那双深沉如海的眼眸中,望进了自己的倒影。

新郎新娘已经交换了婚戒,幸福接吻,宾客掌声不歇。

而只有他们两个,眼中盛满了彼此,有些话尽在不言中。

入夜,浅水湾酒店举行了新婚晚宴,新人开场跳了第一支舞,然后狂欢正式开始。

而霍锦宁却拉着阿绣的手,两人偷偷跑了出来,在白沙浅滩上散步。漫天星光,渔火灯辉,海浪翻涌,晚风惬意。

霍锦宁说,这里是鼎鼎有名的香江八景之一,浅水丹花,水清沙细,冬暖夏凉。若是白日里望去,碧海蓝天,绿树红花,就像一副色彩浓郁的油画。

阿绣想象着那样的美景,有些心驰神往,可转念又有些难过:

“可惜,这样的景色,不属于我们。”

一八四二年《南京条约》割香港,一八六零年《北京条约》割九龙,一八/九八年新界租约将这片土地租出去了九十九年。如今这里,街道上跑的是英国车,广告牌上写的是英国字,处处都是英国人。

“不,属于我们。”

霍锦宁低声道,“从古至今,这里一直都是中国的土地,早晚有一天都要回归。”

香港、澳门、台湾、澎湖列岛、大连、旅顺、还有上海天津的租界......早晚有一天,我们统统都要收回来。

九十九年啊,听起来那样漫长,不知那时国家会变成什么样,亦不知他们两个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他们静默的伫立在沙滩上,望着眼前暗夜中漆黑的大海,那是一种无以言表的壮阔之美,在这天地山河之下,仿佛一眨眼,便是千年百年,沧海桑田。

不远处隐隐约约飘来一首钢琴曲,似月光一般清凉的流淌一地。

霍锦宁莞尔一笑,向她伸出手:“跳舞吗?”

“嗯。”

阿绣点头,轻轻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跟随着他的脚步缓缓起舞。

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跳起来很不容易,可他们还是乐此不疲。没有观众,没有同伴,这广阔的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静静相依。

这是她同霍锦宁第二次跳舞,上一次是在霍七小姐的晚宴上,不同于上一次的紧张忐忑,这一次却是完全轻松愉悦的。

“这首曲子是什么?”

“《致爱丽丝》。”

阿绣无声浅笑,也许他从来不记得,但是她不会忘记,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跳舞时的曲子,那是她心底里一直珍藏着的美好回忆。

霍锦宁轻声道:“传闻这首曲子,是贝多芬晚年是写给他的一位女学生的,这份手稿一直留在爱丽丝那里,从来没人知道,直到爱丽丝死后,人们整理她的遗物时,才发现了这个掩藏了将近半个世纪的秘密。”

“他们在一起了吗?”

“没有,也没人知道他们是否相爱过。”

一切往事都留在了这首曲子里,曲终人散,一个人一生留在这世界上的痕迹,也就讲完了。

世上的故事啊,总是聚少离多,人月两难圆。

阿绣轻叹了一声,转过头来想说些什么,却不想用力稍大,将右边耳朵上夹着的耳夹甩掉了出去。

“诶呀!”

阿绣下意识抚上右耳,不禁轻轻叫了一声。

“怎么了?”

霍锦宁借着月光看去,隐隐看见阿绣的右耳垂又红又肿,戴了一天的耳夹,想必很难受了。

阿绣想碰又不敢碰,正犹豫间,便感觉耳朵上传来一阵轻柔的温度,霍锦宁伸手替她不轻不重的揉捏着,低声问:

“还疼吗?”

“嗯......”

阿绣如同过电一般,酥麻了半边身子,含含糊糊的应着,脸颊通红了一片。

然而下一秒,便感觉到一个吻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耳廓上,继而落在耳垂,脸颊,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痒到了人心里。

她僵硬的抬头望去,忽而眼前一黑,那个吻就这样落在了她的唇上。

这大概是霍锦宁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了,早得连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的时候。

呼吸相闻,唇齿相依。阿绣慢慢的闭上眼,就这样缓缓的沉浸在了这个温柔的吻中。

如同沉浸温热的海水,如同睡在和煦的风中。

此夜此时,星空大海皆是见证。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历史性的四人同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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