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澜澜始终觉得自家公主小瞧那顾将军了。

当顾阮带着一脸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笑意从房里走出来时,屋子里的赵明珠还在那儿怔怔发愣,直到看见澜澜进门,才像是终于回过神了似的捂住了脸,“他……他怎么……”

澜澜心道,你也不看看那人今年多大年纪了,俗话说得好,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吧。

不过碍于那小姑娘在男女情/事上尚且青涩,她也没有再说什么让人羞赧的话,只是淡淡问道,“您这是想通了?”

赵明珠的神情果然一滞,半晌才道,“我……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诚然,在经历了歇斯底里的争吵与和解之后,连自己极力隐瞒的秘密都在对方面前暴露了些许,哪怕她再想逃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对方的关系已经回不到从前。她心知自己必须正视起这个男人,仔细想一想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其实她早该明白的——打从这个人回到汴京开始,她平静的生活便已经被打破了,不是她自欺欺人的逃避便能将一切恢复成原样。

可若是说就此尝试着接受对方的情意……她又觉得自己做不到这样的“顺理成章”。

澜澜隐隐也能猜出她的心思,轻轻叹了声气,“公主…已经五年了,可以放下了。”

该放下了。

明日的事尚且不知,为什么要拿那也许不会发生的不快来折磨今日的自己?从未想过的一条路已经摆到了面前,试一试又有何不可?

少女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指尖,似乎此刻还能感觉到刚刚环抱住那个男人时的温暖。他说他会等她,无论多久都会等下去。他还说,他早已经回不去了……

其实又岂止是他一个人回不去了。

公主府这点“动静”虽然无人敢置喙,但那一夜赵明珠与顾阮的争吵瞒得过旁人,却瞒不住皇帝安在府邸里的眼线。

当下仆尽职尽责地将公主与顾阮之间的不快禀告上去时,那半倚在软塌上的帝王倏地睁开了眼,原本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眸竟闪过一道精光,他不理会那两人吵了什么,只问道,“宝和哭了吗?”

那下仆一顿,很快摇了摇头,“并未。”

但即便如此,这场争吵也不是一句“拌嘴”能说过去的,下仆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个清楚,但也不难从这描述中听出赵明珠的痛苦。

赵明珠自小是众星捧月的长大,甚少会与别人争吵,更遑论是吵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

同在这宫殿中的陈银听了之后不由为那顾将军捏了把汗。

明明是叫他伺候公主、哄公主开心的,现在倒好,那年轻人是不是嫌自己命长?

而听完这些之后,建文帝足有一刻钟未再开口,任殿里烛光摇曳,那帝王的脸色在光亮下却是晦暗不明,叫人瞧不出喜怒来。

良久,才问道,“十四,你如何想?”

被点了名的赵安棠立时站出了一步,恭顺地说道,“臣以为,此事乃是宝和家事,孰是孰非都该由宝和自己做主,旁人所见未必为真。”

或许是因为那张扬又不知收敛的性子,赵安棠在面对这身为君主的父亲时,并不像兄弟们那样诚惶诚恐。但即便是再亲近,那个规矩的“臣”字,也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与父亲之间永远不可能像寻常人家的父子一样。

防备、猜忌、惶恐。他们先是君臣,然后才是父子。

哪怕父亲留他在宫中住下,“毫不见外”地与他说着幼妹的婚事,只将“慈父”的一面在他面前展露出来……他也要战战兢兢地将一颗心悬在高处,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都说皇家无父子,在权势江山面前,面前那睥睨天下的帝王是他们所有人的君主。

只是,凡事也有例外。

赵明珠就是那个例外。

那杀伐果断,对儿子们也带着三分防备和猜忌的君主只是她一人的父亲。

就好比现在,张口闭口,无非是那个小丫头的事情。

“家事?确实是家事。”建文帝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知是讽刺还是恼了,“这几日朝上是什么情形你可看清楚了?”

赵安棠越加恭谨,“您是说左仆射陆苍大人、枢密院梁清大人还有礼部张任大人……他们几个老匹夫吗?”

他突然一本正经冒出这样一句话,饶是建文帝还在为了女儿府上的事烦心,也没忍住笑了一声,轻喝道,“胡闹。”

话虽如此,有时候他还真是喜欢听这儿子说话。

睇了眼父亲的神色,赵安棠更是没了顾忌,“那几人跳了半天脚,无非是想拿前朝驸马不得参政一事来请您削了妹夫的职。若选在妹夫还在京中的时候说,臣倒也佩服他们,可是妹夫前脚才走,他们后脚便闹腾起来,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一群德高望重的老臣了,竟然还不敢与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当朝对峙不成?

建文帝以指尖慢慢点着榻上的软垫,半晌才又问道,“傅知意已与宝和成婚四年了,成婚四年都无人置喙,你可知他们为何偏偏在这时说吗?”

这事就不能再以玩笑话来说了。赵安棠正了神色,郑重道,“因为他们听到了风声,多多少少都知道了宝和府上的事。”说着,又是一顿,“傅知意官至给事中,我朝三十七岁往下的三品阶官也只有顾阮一人。他们两个加在一起……足以造反了。”

话音未落,不等皇帝说什么,自己先“扑通”一声利落地跪伏在地,“臣下妄言,请皇上恕罪。”

建文帝的神情却没有多少变化,借着烛火的光亮,他仍在打量着那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淡淡的语气叫人分辨不出喜怒,“敢在我面前直言此事的,只有你一个。”

这话到底是恼怒还是夸赞,亦或是纯粹不过的感叹,赵安棠都无从分辨。他不过是战战兢兢地跪拜在那里,足以乱真的惊慌神色叫人看不出一丝端倪来。

良久,才换来了两句,“顾阮才调任回京不足一月,参他的折子便叠成了山,桩桩件件,要么是指责他在西北刚愎自用罔顾皇命,要么是重提六年前西北军军饷一事,说来说去,也不是非要个交代不可。只是见他明着被贬官,实则升了品阶,有些人便坐不住了。”

至于坐不住的人都是谁,父子两个都明白。

“如今朝里有大半的人都要重查当年军饷一案,”建文帝的脸色又变得晦暗不明,“十四,依你来看,这次由谁来查这案子更为妥当?”

谁更妥当?都已是心照不宣的事了,还非要他说出口不成?

“臣以为此事应由给事中傅知意来查。”他顺着那帝王的意愿说了下去。

“哦?”建文帝不置可否,“旁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那傅知意与顾阮已是一家人,由他来查,难免会有失偏颇。”

“一家人?”赵安棠大着胆子弯了下唇角,“哪怕这大魏朝人人都乐见他们两个成为一家人,傅大人自己恐怕也是不愿意的。”

眼睁睁看着妻子委身另一个男人,甚至还要与其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能容忍此事?

“所以,依臣来看,与其委任一个与顾阮毫无瓜葛的官员来查此案,还不如选了傅知意。他明知旁人是如何看待自己与顾阮的,又怎会徇私偏袒亦或是有意陷害呢?”

都是歪理。

“那便如你所说……”那帝王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果断。

至于接下来父亲又说了什么,赵安棠并没有听进去。大殿里的烛光将他跪伏着的身影拉得很长,直到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有些乏累了,才站起身的他又行了一礼,脊背重重弯了下去,然后退出了宫殿。

天色已晚,宫门下钥,这一夜赵安棠是在宫里睡下的。翌日得了皇帝的特许,未上朝便回了自己的府邸。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部下等了足有一夜,见他安然归来才松了一口气,“皇上突然召您入宫,您又未递出什么消息来,真是要吓死谁不可。”

这就是天家父子,当父亲的要见儿子,儿子一家上下都得跟着胆战心惊,生怕一去就回不来了。

赵安棠这一夜也未睡好,懒懒倚在椅上打了个哈欠,“只说了宝和的家事,与我倒没有多大干系。”

那部下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却又听到一句。

“你知道五年……六年前,对,六年前西北军军饷的那件案子?”

“西北军军饷?”部下仔细回想了一阵,“好像是押运官与陆口仓吏勾结,克扣西北军军饷粮草,这事往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朝廷发下的军饷,十万能到西北六万已算不错了,谁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次闹得这么大,都是因为当时西北军正与北蛮开战,粮草运送不及,差点延误了战事,多亏西北军统制治军从严,西北军将士上下齐心挺过了这一难。就因为这事,西北军那几个将领都受了皇帝嘉奖。但……”

但风光过后,便有许多人开始质疑起西北军“衷心可嘉”背后的真相。据说当年带领将士守城的是那时年纪十八岁的顾阮,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在粮草耗尽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让士兵们衷心守城奋勇抗敌,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赵安棠替部下将话说了下去,“当年便有人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但克扣粮草一事牵扯到了太多的官员,单单斩首抄家就闹腾了足足半个月,死了不知道多少人。那时汴京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谁还敢在那个节骨眼去触怒君威,非要说西北军那边也有隐情?”

但这事不提不代表没发生过,如今顾阮被调任回京,正是翻旧账的好时机。

“当年的事,西北军必然是藏了私,从宋河老将军再到顾阮,怕是没一个干净的。但那时是京中治官不严,对西北军本就有几分亏欠,不敢查得太清。就算是如今,宫里那位也不见得愿意将此事查个清楚。这案子,唉,谁沾谁倒霉。”说着,赵安棠竟忍不住笑笑,“所以,还是让他们一家人去查吧,倒了谁都不算坏事。”

“可是……”部下欲言又止,显然是想问万一顾阮真的因此出事了怎么办。

可那十四皇子却是一脸的嘲讽,“顾阮调任回京,休沐三年,不知情的以为皇上瞧不起他有意折辱,知情的说他委曲求全一片真心,怎么就没人想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手里有权势才能与傅知意抢人,又怎么会真的舍弃前程荣华?呵……他呀,从始至终都没放下过兵权,装倒是装得挺像。”

傅知意才做了几年的官,怕是连西北那边是怎样的情形都不知道。想扳倒顾阮?笑话。

“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相较起这些,赵安棠倒更想看看顾阮发现那个“秘密”时的表情,一定有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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