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公主府久违的宁静一直持续到了花灯节的那一日。

傅知意远在江宁,今年自然不能赶回汴京与妻子一同登朱雀楼看花灯。而赵明珠自应下顾阮的请求之后也没了出尔反尔的打算。反倒是顾阮,这些日子以退为进,不到必要时绝不会主动出现扰她心神,生怕她反悔。

这几日大起大落的,他也是怕了。

两人好好见上一面竟然还是在将要出发去朱雀楼的时候。赵明珠刚刚披上斗篷走出门,便瞥见了那个踯躅的身影。

与往日不同,今天的顾阮换了一身稍显明艳的锦衣。或许是因为他出身利咥氏一族,生来便比中原人白皙一些,西北大漠毒辣的日光晒了他十年都未将他晒黑。如今被这衣裳一衬,更不像久经沙场的莽夫武将。乍一瞧,还以为是京中哪个书香世家的贵公子。

赵明珠本想着偷偷多看两眼,却不成想他的目光投了过来,她来不及收敛自己的眼神。四目相对,幸好夜色渐深,倒未将她的脸色暴露得太明显。

“走吧。”姑娘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顾阮应了一声,却也在她转身的时候飞快地抬起手探了探自己的脸颊。

滚烫的。

怪只怪他从军多年,惯于夜间作战,在这尚且不算入夜的傍晚,连那姑娘脸上羞赧的神情都看得分明。

两人各怀心思,一前一后上了不同的马车。甫一落座,赵明珠便揪住了随后上来的澜澜,“我这是怎么了?难道疯魔了不成?”

哪怕真的对顾阮动了什么心思,也不该看见他便觉得害羞吧?

澜澜却是过来人了,“这又有什么的,就算是没有别的心思,当年我初见十四哥的时候,不也是面红耳赤的。”

顾将军那样出众的人物,这世上又有多少姑娘是见了他不会多看两眼的?也就是公主自小见惯了十四皇子和傅公子他们,不以为奇了。但即便如此,只要稍稍生出些爱慕之心,自然也会留意到顾将军的好。

真不知道该不该和她说说西北那点事,泾阳城有多少姑娘挖空了心思想嫁给这顾将军呢。

“一定是他那身打扮的缘故。”小姑娘硬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口是心非啊。

澜澜偷偷笑了笑,没再说话。

与往年相同,今年的花灯节是酉时才开始。在这之前,朱雀楼会先摆上晚膳,待皇上与公主用过饭了,诸人才一同出门看灯。

这一次赵明珠出门晚了一些,赶到朱雀楼的时候,父兄都已经坐在城楼里等着她了。有几个兄长多日未见她,甫一相见,都或真或假的迎上来嘘寒问暖。

赵明珠一一应了,余光瞥见有太师等臣子在场,便又对着皇上全了个礼,这才沉了沉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没急着落座,反而瞥了身后一眼。

紧接着,一直跟她走上城楼的顾阮便走了进来,撩袍而跪,神色淡然的一一拜过君主和那些皇子王爷们。他膝盖弯得倒是痛快,但细心的人仔细一看,却又能看出丁点不同来。

这礼确实是臣礼,只不过区别于寻常臣子——说白了,更像是驸马爷在拜见岳父和妻舅们。

在场的人多半都对顾阮入公主府的事心知肚明,就算不清楚的也不敢多言,一时间偌大的朱雀楼里竟是鸦雀无声。

建文帝端坐在那里,只将目光在那年轻人身上一瞄,却没有说话。未得允许的顾阮自然不敢轻易起身,便一直跪在原地。

半晌,赵明珠弯了弯唇角,不着痕迹地扯了那男人一把,“还不起来,我都有些饿了……”

闻言,一直垂眸不语的建文帝淡淡一瞥女儿的动作,心下了然,也开口道,“宝和,过来坐。”

赵明珠乖乖坐到了父亲身边,又见那边十一哥打了圆场将顾阮拉了过去,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可还未等真的有些饿了的她吃上一口菜,甫一抬眼,便对上了十四皇子那略显玩味的目光。

她的十四哥生了副好相貌,说是汴京无人能与其相比也不为过。可在知晓了当年的真相后再面对这副让人神魂颠倒的好相貌,赵明珠的心里却只剩下了深深的憎厌。

好在未等众人留意她的神情,门外便有侍从来报,“多罗部落图雅公主求见。”

图雅公主来朱雀楼看花灯是皇帝早已允诺的事,在这里见到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赵明珠先前已听说过此女的事迹,心里有了个模模糊糊的模样。如今终于要见到对方了,心里又期待又抗拒,说不出的别扭。

而当那女子风风火火地走进门对着建文帝施礼时,她定睛一看,心里那点别扭便瞬间化为了惊讶。

无论是顾阮还是李熙宁,他们口中的图雅公主都是行事放荡举止古怪的异域女子,赵明珠此前在心中勾勒出的模样也是凶神恶煞仿若夜叉。只是眼下一看,那姑娘生得娇小婀娜,就连那厚厚的北满服饰都掩不住衣下的好身形。再看那相貌,肤白鼻高,眼眸深邃,杏眼微翘,好一个娇美的异域美人。莫说男人了,就连女子见了都想将其养在深宅,日日瞧着也觉得欢喜。

这样一个姑娘,谁又能想到她也是北蛮的一员大将,常年跟随部族东征西讨呢?

只是可惜了,在如今的世道里,身为一个女儿家,饶是她再出众,也终究免不了要嫁人生子。这不,大魏才有休战的意思,多罗部落就急匆匆地将女儿送了来,以求用儿女姻亲换取一时的太平。

他们竟也忘了当年求娶宝和公主时的惨烈下场。

倒难为那图雅公主,处在这样的形势下还泰然自若,甚至有些胆大妄为了。

在拜见完帝王之后,那姑娘的目光一一扫过这城楼里的人,停留在顾阮身上时不由眼神一亮,“这不是顾将军吗,早听闻你调任回京,却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

这一开口,难免让人想起了她大着胆子说自己倾慕过顾阮的那些话。就连从未将此言当真的建文帝都微微皱了下眉。

可那图雅公主也不知是真的口无遮拦还是有意为之,在顾阮未理会她之后竟又接着说了一句,“许久未见,不知将军腹上的伤可养好了?”

听了这话,旁人还未做反应,赵明珠已将目光投向了那相隔不远的男子。伤?他回京时身上还带着伤吗?她满心困惑,又带着几分担忧,却没留意到其他人听了这话的神情。

腹上的伤?战场上那样混乱,这女人怎么知道顾阮伤在何处的?还是腹上这样的位置……

眼看着在场的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顾阮心底恨不得现在就将那女人砍了泄愤,面上的神色却还是淡淡的,“公主是说你抓着我腹上中的剑垂死求饶那次吗?”

图雅公主将他的脸色看得分明,倒也知道玩笑话要适可而止,当即笑了笑,“是是是。”说罢,又看向了建文帝,恭维道,“皇上,您的军队真是骁勇善战,我不过是抓住空子捅了顾将军一剑,他差点拿他那杆枪将我捅个对穿,我这伤疤还在呢,差点就嫁不成了。”

说话时,还不忘拿手拍拍自己的肩,一副天真模样。

莫说是赵明珠了,在场的皇子和大臣们都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却又碍于皇上还未发话,只能偷偷与身边的人交换了几个惊异又嫌恶的眼神。

唯有赵安棠唇边始终噙着笑,在图雅公主望过来时,甚至还对着她轻轻眨了下眼,惹得后者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见了十四皇子多次也抗拒不了对方的美貌。

一时间,朱雀楼里诸人各怀心思,就连那瞧着时辰快到了想请皇帝公主去看灯的小太监都碍于这古怪的气氛噤了声。

到最后,还是赵明珠偷偷揪了下父亲的衣角,佯装不知发生了什么似的,还像小时候那样撒着娇,“父皇,还不去看灯吗?”

少女软糯的声音响起后,偌大的城楼霎时间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似的重拾了热闹,就连那建文帝都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走,走,带我们明珠去看灯。”说着便起了身,而那些皇子们恭敬地跟着站起,齐刷刷地,连凳子碰撞的声音都惊奇地一致。

走在前面相偎相依的是慈父爱女,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的,先是君臣,才是父子。

这就是天家的悲哀。

顾阮跟在所有人之后,在众人都站在城楼上俯看那满城灯火时,他却将身影隐在了屋檐投下的阴影里,目光在所有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十四皇子身上。

从背后远远望去,那位殿下的身姿也是诸位皇子中最出众的一个,他相貌随母,身形却不似丽妃那样纤弱,反倒更像是那些生活在大漠深处的男儿,精瘦而不魁梧,身手敏捷又有力。

利咥氏的旧部是怎么说来着?这十四殿下若是出生在北蛮,定是征战天下的勇士,坦坦荡荡的与人相争,远好过在谈笑间机关算计虚与委蛇。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想着,顾阮不由上前了几步,在那满城的花灯都点亮前努力靠近了那正与爱女说笑的建文帝。

君主亲自登城楼与民同乐,这事听着倒是好,可也有一点不容忽视——眼下帝王与皇子、重臣们都在这小小一座城楼上,哪怕只停留一炷香的工夫,城楼上下又有数不清的禁军重重把守,也难防那些居心叵测的刺客。

顾阮记得清楚,上辈子的宣和五年,建文帝正是在花灯节这一日遭了多罗部落刺客暗杀。事后,皇帝虽然侥幸未死,挡刀的十四皇子却命垂一线,朝堂上群臣激愤,大半的文官主张征伐北蛮,而赵安棠在痊愈之后便远离了朝政,美其名曰在家养伤,直到几年后被一道圣旨封为太子。

可是如今他重活一世,却有些不确信历史会不会再次重演。毕竟,最大的变数已经发生了——本该随赵明珠一起来这朱雀楼的傅知意眼下远在江宁。

他没来,混乱中本该刺向他的那把刀又会伸向谁?没了这场生死劫难,上辈子舍身救他一命的十七皇子赵安则,又该寻什么理由与这日后的“情夫”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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